这两日,都察院的言官们脸上无光,太子随便也能砍出两个污吏,他们这些专门纠察朝纲的言官,竟毫无建树。

都御史戴姗面子挂不住,将所有言官都训斥了一番,唾沫横飞。

言官们羞愧地低下头。

都察院御史上可弹劾天子,下可弹劾内阁和六部,唯独有一个人他们需谨慎弹劾。

那就是他们的长官,都察院都御史,戴姗。

轮到严成锦时,戴姗却颔首点头,难得露出笑容:“本官借阅过你的弹劾疏奏,写得不错,可会骂人?”

“???”严成锦。

“都察院御史与六部言官不同,光会写疏奏可不成,还要习会唇枪舌剑的本事,且通读大明律法,这样才能弹无不胜。”戴姗决定重点栽培严成锦。

他说的不假。

都察院是三法司之一,通《明律》是御史的基本功,在弹劾时,你得在奏疏里意指,此人犯了什么罪。

弹劾高手,专挑罪无可赦的名目来弹劾,达到一弹必死的目的。

李东阳就是这样的高手,刘瑾被凌迟处死,他写的一份疏奏起决定性作用,条条致死。

清纯美女清风徐徐一笑倾城海边美图

严成锦早有准备,还在翰林院时,就研习了大明律法,不用翻书,也能知道具体内容。

今日,英国公率军凯旋。

午门前的广庭,文武百官位列两侧,禁卫列队,气氛凝重,又有点喜庆。

弘治皇帝眺望着街头,厂卫早已做了一些“安排”,空荡荡的街头,没有几个百姓。

朱厚照站在一旁,等了许久不见人来,他站不住了,步子悄悄往后一移,消失在弘治皇帝身旁。

弘治皇帝不想搭理这个家伙。

“老高,本宫想跟父皇说,王守仁是本宫的勇士。”朱厚照小声道。

严成锦嘴唇轻轻一动:“殿下说就是,何必告诉臣。”

“本宫怕父皇追查下去,那道一品玉轴圣旨,在王守仁那儿,你忘了?”

“殿下小点声……”

弘治皇帝脸上抽了一下,正想着是不是趁英国公没来,先回宫揍这逆子一顿,发泄一下心情。

张鹤龄也觉得太子殿下像苍蝇一样,在眼前晃来晃去,真讨厌。

兄弟俩眼巴巴地望着街头,期待两台宋氏望远镜出现在视野中。

这段时间,损失了不少银子。

若按一日有十人看月亮算,一人一两银子,那就是十两银子。

忽然,张鹤龄觉得心中绞痛,损失了三百二十两,陛下才给了他们哥俩二十两。

血亏……

只见远处街道尽头,缓缓出现两道人影,是英国公和王守仁,随后越来越多的将士。

弘治皇帝大喜过望,征战鞑靼人的京军,终于回来了。

英国公和王守仁下马,跪在弘治皇帝身前。

弘治皇帝颔首点头:“英国公扬我大明军威,朕深感欣慰啊。”

张懋有些热泪盈眶,张家许久没有得到这样的表彰了。

百官颔首称赞。

气氛一片喜庆洋洋。

朱厚照乐道:“父皇也夸夸王守仁。”

宛如一颗老鼠屎掉进锅里,气氛变得不美妙了。

王守仁率性:“臣不敢居功,出兵前,曾与严成锦大人探讨过,应当是严大人的功劳。”

众人随着弘治皇帝回到奉天殿,严成锦走在后头,却看见王华神色复杂,似乎有些不快。

朝廷有此大捷,弘治皇帝决定恩幸百官,破例沐休一日。

次日清晨,京城的天空一片蔚蓝。

严成锦换了一身宽松的上单,躺在院中的藤椅上,春晓在旁轻摇蒲扇。

朱厚照溜出了宫,还带来了两个人。

进门,张家兄弟便打量着严府:“哥,严成锦害咱们吃了板子,咱们坑他一回?”

“你有什么好主意?”

“咱们过几日再坑他,免得他觉得是咱们兄弟下的手。”

朱厚照却不乐意了:“老高是本宫的兄弟,你二人休要让本宫大义灭亲。”

张鹤龄哈哈大笑:“舅舅也是替他担忧。”

“这儿真破……”

三人大摇大摆进了院子。

听何能说朱厚照带了人来,严成锦连忙来到旧院正厅,没成想,竟是张家兄弟。

张家兄弟一脸亲切,热情洋溢。

朱厚照这个狗东西,怎么还把他老巢给暴露了……

百密一疏啊。

前几日,张家兄弟还喊打喊杀呢,严成锦心中提防起来。

“贤侄啊,我兄弟二人想再订十架宋氏望远镜,九万两银子,你看如何。”

严成锦吓了一跳,倒不是因为银子,而是这两个傻子要那么多宋氏望远镜做什么。

“爵爷用于何处?”

“咱们愿意买,你就别问那么多了。”张鹤龄财大气粗道。

“不说,恕下官不能应许。”

“咱们要卖给弗朗机人啊,他们愿意花两万两银子买,你说傻不傻……”

张鹤龄揍了兄弟一拳,瞪了眼,示意他别说话,又换上笑容:“贤侄别听他瞎说。”

大明有海禁,国初立法,寸板片帆不许下海。

但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明初的海外贸易就已经十分繁荣了。

主要是大臣和外戚与弗朗机人做交易,能从海禁中获得好处,守臣不敢问,戍哨不能阻。

只要不卖战略物资,战马、武器、甲胄、船只这些,都还在朝廷忍受的范围。

弗朗机与大明的通商十分活跃,尤其是在广东一带,常年有弗朗机人做贸易,买古玩,茶和丝绸。

威远大战中,宋氏天文望远镜声名大噪,宋氏天文望远镜是个新科技,弗朗机人盯上也正常。

西方各国并不平静,严成锦估计,弗朗机人就是借鉴威远一战,想买回去侵略他国而用,再贵也愿意掏银子。

“开海犯禁,两位伯爷慎言。”严成锦道。

张鹤龄道:“我二人已经卖了两台,也没怎么样,此物又不是朝廷管禁之物。”

“开海绝不卖。”

“那你要如何才肯?”

“两位爵爷写下字据,因家中有需,才请下官造宋氏望远镜,不能用与弗朗机人交易,签下大名。”严成锦漫不经心道。

张鹤龄笑眯眯:“府上可有纸笔,我兄弟二人现在就立字据。”

张家兄弟知道,这家伙怕死,就是想撇清关系,可他们不怕呀。

“老高,你不要银子吗,本宫在此,你不用怕,尽管开口。”朱厚照诧异。

张家兄弟想揍死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外甥,想了想会被砍头,便肉痛地道:“就给贤侄十两银子辛苦钱吧。”

严成锦道:“两位伯爷将九万两银子送来,下官才能命宋景制造。”

张家兄弟点头应是,立了字据之后,连忙回府筹备银子。

不一会儿,九万两银子,被抬进严府。

一打开箱子,遍地都是白银,就像掉进钱窟窿一般。

清点验收就用了大半日。

傍晚时,宋景来到严府。

严成锦道:“这一万两银子,拿做十五架宋氏望远镜的靡费。”

第一架宋氏天文望远镜贵,是因要做器械,又耗费许多材料才做出来。

如今造宋氏望远镜的各种开模器械,已经做好,匠人有工部养着,不花银子。

朱厚照傻眼了,张家兄弟给了九万两银子,老高白白赚了八万两?

“还请殿下守口如瓶。”

朱厚照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。

严成锦不放心,让他来了一百遍毒誓才放他离开。

宋景面露难色:“大人,算下来,一千两银子就要做一架,实在太紧凑了一些。”

“给弗朗机人做,用料可以节省一些,用剩的那些边角料,可以再用,这回不用按本官的标准。”